第040章 曾经白月光-《姝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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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宁姝又瞥一眼司烨,看他满脸阴沉,怅然暗叹:他这反应,怕不是小树苗,大抵已绿树成荫了。

    指不定自己头上也绿树成荫了。

    怎料念头刚起,司烨却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宁姝又气又恼,盯着他:“有什么好笑的?你还想着人家对不对?”

    司烨摇头:“我笑是因为……我自问从未在你面前提过这个名字,而笑笑和师父对她也讳莫如深。我想了许久,似乎只有在驿站那晚,凌文君提过一次。可当时外面大雨倾盆,电闪雷鸣,你却能深深记住,足以证明你那时心里已有我。”

    宁姝顿时懵住,他这么说好像是有点道理。那样的情况下,别说一个名字了,怕是身边有十个大汉轮番咆哮她也未必会有反应,可她的的确确记住了,仿佛曲风荷三个字特别好记。

    “柔柔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嗯?!”宁姝回神,“你叫我什么?!”

    司烨目露无奈之色:“难道我不能这样叫你吗?”

    宁姝想了想,要是换作别人,她自是不许的,可若是他叫的话,好像也没什么好介怀的。

    于是点头:“好,我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司烨大感好笑,戏谑一句:“若你不同意,那我只能叫你祸害了。”

    宁姝登时睁大眼睛:“不许叫我祸害!”

    “可是祸害活千年,我在祝福你。”司烨强忍笑意,秋水目中波澜一片,尽是宁姝气鼓鼓的小表情。

    但那小表情气着气着,忽然就消失了,又变得惆怅起来。

    她道:“你是不是不愿意我提她啊,你老是岔开话题。你……你心里还惦记着她对不对?”

    司烨轻声一叹,揽过她的肩,看向月寒溪。

    此时星光璀璨,撒在溪水里,水中仿若藏着奇珍异宝般闪闪发亮,看上去绚烂夺目,绮丽非常。

    司烨眼前渐渐浮现往事种种,他试探着牵住她的手,温软的纤纤五指给他带去安慰。他低头,轻声对她道:“我从最初跟你讲起吧。我被师父收养的时候大约三岁,记不清亲生父母的模样,对他们也没有丝毫印象。师父说我的父母都是他的朋友,后来遇了事,临终前才将我托付给他。师父待我如同亲生,那时师父还未娶妻,有我这‘儿子’在,难免不便,但总有人慧眼如炬,赏识师父,没多久,师母不顾家里反对,嫁给了他。师母闺名舒夷光,风荷姐……莲妃的二娘和师母是同家姐妹,如此一来,我便认识了莲妃。我八岁的时候,笑笑出生了,莲妃长我三岁,对笑笑这没有血缘的妹妹很是喜爱,时常过来探望。那时两边并不生分,师父虽孑然一身,毫无家族支撑,但深得皇上器重,加之师父颇有本事,一来二去,曲家那边与我同龄的男儿都来找我师父拜师习武,我师父自然一视同仁。只是因为我从小练武,也习惯了师父的教导方法,每次进度都快于他人,曲家男儿心高气傲,渐渐开始不平,时常当着我的面冷嘲热讽,或是回家给莲妃的二娘告状,叫她下不了台。事情到后来,他们总会约我切磋,我知自己的身份,并不敢拒绝各位少爷公子。奈何我不犯人人却犯我,他们几次三番把切磋变为群殴,我带着一身伤回家,不敢跟师父师母说,更不敢让笑笑知道。那一天又是如此,腊月时节,寒风刺骨,水面结起一层薄薄的冰,我被他们联手推入河池中央。他们站在唯一的桥上,不许我触碰边沿。试探上岸几次无果,正当我打算就此放弃时,莲妃她忽然抛来一根绳子,我毫不犹豫拽住了。她把我一点点拉上岸去。当时她大约十二三岁,身子柔弱,根本没有几分力气,可她却救了我一命。上岸以后,那几个少爷还要来找茬,莲妃走到我身前,拦着他们说要去告诉父亲,又回头跟我说几个弟弟调皮得很,该揍就得揍,揍了算她的。她脸红红的,额头有汗,衣襟褶皱,明明狼狈,可在我眼里,却比什么都美好,我便这样记住了她。”

    听他说着,宁姝心里酸溜溜的,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,忍不住插嘴道:“十来岁就知道喜欢人了,你倒是厉害得很。哼,你们还真青梅竹马啊!美救英雄什么的,不以身相许当真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司烨笑了笑,心里发苦:“丫头你听我说完。那件事以后,我跟莲妃之间并没有熟稔几分,但我心里记着她的恩情,总想以其他方式报答。她的生辰我都会送礼物,只是猎了兔子她说可怜,带去狼皮她也无用,她家世显赫,我却可以说是身无分文,玉石珍宝之类,我实在送不起。久而久之,我便不知如何是好了。我十四岁那年,师母病故,舒家认定是师父亏待了师母才导致师母早亡,因此和我们断绝来往,如此一来,曲家那些少年,再未踏过林府大门。原本我以为莲妃的恩情我会一直欠下,怎知世事难料,一次外出处理案件,路遇被打劫的旅人。救下他们之后我才发现,莲妃和她的贴身婢女也在其中,婢女偷偷告诉我莲妃是为了逃婚才要奔回外祖家里去,我不知莲妃已被她父母定下送入宫中,只道她要被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,便帮她一路东行,回到她外祖家中。她那边的家人为了答谢我一路护送,备了吃食和房间,想我留宿一晚。我见那时天已黑去,一晚也不过几个时辰,且老人家盛情难却,也就应承下来。孰知那夜莲妃满怀心事,央我带她去池亭中看月亮,我陪了她一夜,亦聊了一夜,从那夜起,我与她之间便有些不同了。因为身份关系,其中过程,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些,我常年在外,而她家教甚严,寻常恋人会做的事,仔细想来,我与她似乎一件都未做过。最多的,也不过写过几封书信,问对方安好罢了。我们曾经幻想过以后的生活,她所说的不多,我却想给她最好的。她娇气,脆弱,甚至不堪一击,像养在御花园里精心伺候的花朵,那我势必面面俱到,才能好好保护她。那时我已经是承天阁执律,俸禄不多,可我算过,只要攒下它们,过不了几年,亦能在京都置房买田,请丫鬟仆从。只是我这边计划得好,她那边却直接来了一封绝交书,我想知道原因,但无人可问,直到后来听师父说她嫁给了皇上,深受圣眷,我才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宁姝很是吃惊。

    怎么听起来,司烨像是被耍了?

    她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,此刻的司烨看上去心情明显不太好,让她也感同身受起来。要是谁先来引她,等她喜欢上了,又把她踹了,她非把那人皮给扒了不可。

    司烨蜷紧十指:“那段时间我常常琢磨她是自愿嫁给皇上,还是受不了家里的压力。可我琢磨再多都是徒劳,闻说她在宫中如鱼得水,一切便就不重要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宁姝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司烨唇角抿起,指尖掠过她耳畔的一缕鬓发。

    “早在几年前,那封绝交书的确是我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,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。除了你的原因,更多是年岁渐长,回想当年,我发现自己对于那段感情并无太大感触。唯一印象颇深的,便是她当年施以援手,将我从水中救出。她救我的恩情,我永世不忘,至于后来她与我之间,或者说她究竟如何看待我,真心实意也罢,兴起玩弄也罢,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。柔柔,我说完了,现在你觉得我心里还惦记着她吗?”

    宁姝仰头望着他,那一刹灵动的星光忽而变得柔和起来,他的发上有星星,目中有星星,唇边也有星星。她的心微微发颤,说不清在想什么,但下意识地踮起脚尖,吻住了他的唇。

    司烨吃了一惊,脑子有些发懵,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,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。宁姝的唇微凉,独特的柔软几分像他幼年吃过的琼叶甜糖。她身上香息幽幽,阵阵传来,和夜色交缠在一起,让他忍不住沉溺,想要攫取更多。

    他的意识开始恍惚,伸手将她拥入怀中。唇舌交缠间,风声萧萧入耳,过了片刻,又似有人走来的步履声。宁姝瞬间抽离他的怀抱,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警惕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。

    司烨见她这般,不禁一声低笑,但转念一想她如此敏感是与她身份有关,若她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,又怎会注意这些风吹草动?不免又心疼起她来。

    宁姝轻轻呼出一口气,回看司烨,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,双颊瞬间烧了起来。她捏着衣角犹豫,很久之后才松开,仿佛下定决心一般,看着他字字铮铮:“相公,以后我疼你啊。”顿了顿又补充:“我不会骗你的。”

    司烨心中仿佛烧起一团火焰,浑身都暖和起来。他温柔一笑,手抚过她的侧脸:“好,我相信。”

    一声咕叽突然从宁姝腹中传来,瞬间打乱她原本想说的话。她咽了口唾沫,脸上讪讪,司烨一默时辰,大概已经亥时。方才在茶摊被周若诗一行人打岔,宁姝的小馄饨没有吃完,笑笑亦还剩了不少,想来她们都该饿了。他四下张望,见不远处还有人在垂钓,便对宁姝道:“你回去叫笑笑,我买两条鱼来给你们做烤鱼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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